门开得很快,仿佛有人一直等在门后。岳父出现在门口,老花镜歪歪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一夜之间,老人的头发全白了,像落了一层厚厚的霜。
\"来了。\"岳父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弯腰想抱小雅,却在看到绿裙子时僵住了动作。
小雅怯生生地喊了声\"外公\",把兔子玩偶举到胸前,像举着一面小小的盾牌。
岳父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摸了摸孙女的头。\"进来吧。\"他转身时,拖鞋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客厅里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味道。茶几上摆着个相框,里面的女人穿着米色风衣,笑容明媚。小雅扑过去:\"妈妈!\"相框被她碰倒,玻璃面在茶几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李宏伟快步上前扶起相框,手指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汗渍。岳父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手腕上的老人斑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外公,妈妈呢?\"小雅仰起脸问道,绿裙子的领口因为动作太大歪向一边。
岳父手里的果盘晃了一下,苹果片滑落到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老人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门铃突然尖锐地响起。
\"谁?\"岳父皱眉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门铃又响了三声,一次比一次急促。接着是重重的敲门声,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李宏伟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一把抱起小雅,女孩的凉鞋踢到了他的膝盖。\"爸,别开——\"他的话还没说完,岳父已经拧开了门锁。
门外站着三女一男。领头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染成棕红色的头发扎成马尾,黑色t恤上印着褪色的骷髅图案。她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扶着位拄拐杖的白发老人。
\"就是他家!\"女人尖利的声音刺破空气,\"害死我哥的贱人娘家!\"
最壮实的那个男人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把揪住李宏伟的衣领。\"你老婆害死了我大哥!\"他咆哮道,唾沫星子溅到李宏伟脸上。
小雅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兔子玩偶掉在地上,被那女人一脚踢开。玩偶撞到墙根,最后的耳朵也扯断了线,棉花从裂缝里漏出来。
岳父踉跄着上前:\"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拄拐杖的老人突然用拐杖重重杵地,\"我儿子死了!要不是你女儿破坏我家儿子的婚姻,我儿子也不会死!\"
岳父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背脊:\"你儿子酒驾,关我女婿什么事?\"
李宏伟怀中的小雅哭得直打嗝,绿裙子后背湿了一大片。他的衣领还被壮汉拽着,阿玛尼西装的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赔钱!\"女人尖叫着抓起茶几上的相框,\"不然我砸了这贱人的灵堂!\"
相框在她手中高高举起,玻璃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小雅突然在李宏伟怀里挣扎起来:\"不许骂我妈妈!\"
所有人都愣住了。女人举着相框的手僵在半空,岳父老泪纵横的脸在阳光下像张皱巴巴的牛皮纸。李宏伟感觉到女儿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滚烫得像熔化的铅。
\"出去。\"他声音很轻,却让吵闹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都出去。\"
壮汉松开了他的衣领,高级西装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女人悻悻地放下相框,玻璃面在茶几上磕出一个小缺口。
\"三天。\"临走前,老人用拐杖指着李宏伟,\"不给五十万,咱们派出所见。\"
门被重重摔上,震得墙上的挂历啪嗒落地。小雅还在抽泣,小手紧紧抓着父亲已经变形的衣领。岳父瘫坐在沙发上,老花镜滑到鼻尖,镜片上沾着泪痕。
李宏伟弯腰捡起破损的兔子玩偶,棉花从裂缝里漏出来,像一团团小小的云朵。小雅把脸埋在他肩上,绿裙子上的雏菊图案被揉得皱巴巴的。
窗外,不知谁家的孩子在笑,欢快的声音飘上来,显得那么遥远。地下车库里,那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车头保险杠上还沾着从余家村带来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