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麦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想着早上陈医生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血液检测报告上的数值触目惊心——**肝功能异常,神经传导受损,蓝斑扩散指数已达二级**。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活不过半年?”**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陈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不是绝对。”**他滑动鼠标,调出另一组数据,**“如果按时注射抑制剂,配合治疗,可以延缓恶化。”**
余小麦冷笑了一声。**“延缓?”**
**“至少能争取时间。”**陈医生的语气很沉,**“xY-7的毒素会逐渐侵蚀神经和内脏,抑制剂只能暂时阻断它的扩散,但无法根除。”**
余小麦的目光落在冷藏柜里的淡绿色药剂上。**“这药,多少钱?”**
陈医生沉默了两秒。**“一支三千,每周需要注射一次。”**
**三千。**
余小麦的呼吸微微一滞。她一个月的工资才四千五。
**“这只是抑制剂的费用。”**陈医生继续道,**“后续还需要定期检查肝肾功能、神经电传导测试、血液透析……全部加起来,一个月至少两万。”**
两万。
余小麦的指尖微微发抖。她忽然想起李小雯失踪前,曾红着眼眶对她说:**“小麦,我攒不下钱。”**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红星厂的工人,有多少人吃过xY-7?”**她低声问。
陈医生的眼神暗了暗。**“至少几百人。”**
**“他们知道吗?”**
**“有些人知道,但不敢说。”**陈医生的声音压得更低,**“红星厂的背景很深,曾经有工人去劳动局投诉,第二天就失踪了。”**
余小麦的胸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闷得喘不过气。
**“所以,你父亲也是因为这个死的?”**
陈医生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是红星厂的第一批试药工人。”**
余小麦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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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二十,注射室。**
冰凉的针头刺入静脉,淡绿色的药剂缓缓推入血管。余小麦盯着自己的手臂,皮肤下的蓝斑在药剂的作用下微微收缩,但颜色却变得更加深邃,像是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第一次注射会有点疼。”**陈医生低声提醒。
话音刚落,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血管炸开,余小麦猛地咬紧牙关,手指死死扣住椅子扶手。她的眼前一阵发黑,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液里爬行。
**“忍一下,很快就好。”**陈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十几秒后,剧痛终于褪去,余小麦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她大口喘息着,锁骨处的蓝斑仍在隐隐发烫。
**“这药……副作用这么大?”**她的嗓音有些哑。
陈医生收起针管,神色复杂。**“抑制剂本身就是一种神经毒素,以毒攻毒。”**
余小麦扯了扯嘴角。**“所以,我不仅要花钱买药,还要忍受这种折磨?”**
陈医生没回答,只是递给她一张单子。**“下周的检查项目,记得空腹来。”**
余小麦扫了一眼——**肝功能五项、神经传导检测、血液毒素筛查**,每一项后面都跟着四位数的价格。
她忽然笑了。
**“陈医生,你觉得我付得起吗?”**
陈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她面前。
**“这个人,或许能帮你。”**
余小麦低头一看——**“林振,法律援助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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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十五分,老旧居民楼。**
余小麦站在502室门口,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脚踹门——
**“砰!”**
门开了。
屋内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份加密的文档。而郑国栋——那个曾经在红星厂叱咤风云的工程师,此刻佝偻着背,正疯狂地往一个旅行袋里塞东西。
他的脸上、手上,甚至脖颈处,全都爬满了蓝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