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忍冬,这是野菊......\"金穗指着罐子介绍,\"我攒着等赶集时卖钱。\"她突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是谁。通缉令上那个陈余氏对不对?\"
余小麦的血液瞬间冻结。
\"别怕。\"金穗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张通缉令的复印件,\"我也跑过。\"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条形码——\"Jx-024\"。
月光从铁皮屋的缝隙漏进来,两个姑娘头碰头讲各自的经历。金穗是从东莞的电子厂逃出来的,被养蜂人老金所救,因为无处可去就留下帮忙。
\"老金给我起了新名字。\"金穗摸着手臂上的烙印,\"他说麦穗能榨油,蜂蜜能入药,再没用的东西都有价值。\"
第二天一早,余小麦被腿伤疼醒,发现金穗已经去凉棚记账了。床头放着碗蜂蜜水,底下压着张字条:\"喝了好得快\"。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写字的孩子写的。
养蜂场的生活简单而规律。天不亮老金就去查看蜂群,金穗负责记录每箱的产蜜量,余小麦腿脚不便,就坐在凉棚里过滤蜂蜜。金黄色的蜜液透过纱布缓缓流下,让她想起娘熬的红糖水。
第三天换药时,余小麦发现伤口开始结痂。老金从蜂箱里取出点蜂胶抹上去:\"这东西杀菌,比医院开的药还好使。\"
午后炎热,蜜蜂都懒洋洋地趴在巢门口扇翅膀。余小麦坐在树荫下看金穗记账,突然问:\"能教我认字吗?\"
金穗眨眨眼:\"就会几个,还是老金教的。\"她在沙地上划拉,\"这是'蜂',这是'蜜',这是'钱'......\"
余小麦学得认真,手指在沙地上反复描画。一只蜜蜂落在她手背上,她僵着不敢动。金穗笑了:\"不惹它就不蜇人。蜜蜂最聪明,知道谁好谁坏。\"
傍晚老金带回一捆旧报纸,是镇上茶馆包花生用的。余小麦一张张摊开,寻找有关林大勇的新闻。有张报纸的角落印着张小照片,虽然模糊,但她一眼认出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老兵站在派出所门口,身旁是个穿制服的姑娘,配文是\"民警林小雨与父亲\"。
\"十堰......\"余小麦指着照片下方的文字,金穗帮她辨认:\"......派出所民警林小雨提醒广大市民,近期有假冒福利院工作人员......\"
余小麦的心跳加速。小桃的纸条上写的就是去十堰找林小雨!
一周后的清晨,余小麦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留下大片暗红色的疤。老金在早餐时宣布:\"今天有车去十堰送蜜,你跟着走吧。\"
金穗偷偷塞给她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蜂王浆和手绘的地图:\"红笔画的就是光明巷,我托卖蜜的打听过了,47号是家面馆,老板娘姓周。\"
运蜂车是辆改装过的皮卡,后斗堆满蜂箱和蜜桶。余小麦穿着金穗给的碎花裙,头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农家姑娘。
\"这个你拿着。\"老金递给她个小铁盒,\"蜂蜇药膏,被咬了抹点就好。\"
余小麦攥着铁盒,突然跪下给老金磕了个头。老人连忙扶她:\"使不得!\"
\"我弟叫小豆。\"余小麦声音哽咽,\"要是您哪天路过余家村......\"
老金点点头,从驾驶室拿出顶纱帽扣在她头上:\"太阳毒,戴着。\"
皮卡发动时,金穗追着车跑了十几米,往余小麦手里塞了把东西——是五颗水果糖,包装纸上印着\"喜\"字。
\"写信来!\"金穗喊着,\"就写金穗收,放蜂场的人都认识我!\"
车子拐上公路,养蜂场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余小麦打开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她摸了摸胸前的麦穗吊坠,又捏捏装蜂王浆的小瓶子,忽然觉得有了底气。
路牌显示距离十堰还有28公里。余小麦调整了下纱帽,帽檐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她左颊的疤痕。风吹起她的碎花裙摆,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远处的山坡上,野麦子已经熟透,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等待着某个倔强的灵魂前来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