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顾清欢拽着皮延林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跑,发梢沾着的地宫尘土簌簌落在他肩头。
直到撞开偏厅木门,她才猛地松了手——这一松劲,后背的冷汗立刻浸透了中衣。
\"咳,清欢。\"皮延林揉着被攥得发红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悠悠抚上怀里的布包。
布包是老吴临终前塞给他的,粗麻布料还带着老人掌心最后的温度,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烫。
他解开绳结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顾清欢:\"先点灯?\"
顾清欢已经抽出镇北剑碎片拍在案上。
青铜烛台\"咔嗒\"一声被她捏得变了形,火苗\"腾\"地窜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纸上。
皮延林这才取出玉简,表面的云纹在火光下流转,像有活物在石中游走。
\"老吴说这是他查了三十年的东西。\"他指尖轻轻划过纹路,忽然想起老吴咽气前那声咳嗽,混着血沫的叮嘱:\"小皮啊...懒仙阁的秘录...在玉里...\"当时他只当是将死之人的胡话,此刻倒觉得那咳嗽里藏着三十年的沉郁。
玉简在顾清欢掌心转了两转,她忽然屏住呼吸。
石面裂开细不可闻的\"咔嚓\"声,一卷泛黄的帛书从中飘出,墨迹半浸半显,赫然写着《懒仙阁秘录·残卷》。
\"老吴早年...\"顾清欢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懒命判官\"四个字,\"他说过要做个躺平的神探,我当是玩笑...\"
皮延林凑过去,就着烛光看见帛书里密密麻麻的批注:\"因果节点七处,乃天地法则破绽\"、\"圣君教以愿力为饵,钓的是人心之贪\"。
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判官笔,旁注\"懒命者,逆因果也\"。
\"七处节点。\"顾清欢突然抬头,眼底有星火在烧,\"圣君教余党若要重立伪善法则,必然要守着这些破绽。
你是想...\"
\"引蛇出洞。\"皮延林打了个哈欠,可眼里没有半分困倦,\"老吴没做完的局,我来补。\"他抄起案头的朱笔,在帛书上重重圈了三个节点,\"先调懒仙阁的人盯着这三处——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闻到腥味总要探头。\"
顾清欢的手按在镇北剑碎片上,碎片与祭坛玉珏严丝合缝的触感还留在掌心。
她突然起身:\"我去传信。\"
\"不急。\"皮延林拽住她的衣袖,指腹蹭过她腕间未消的淤青——那是方才撞屏障时留下的,\"要让他们信我们松懈了。\"他摸出块缺角的木牌,正是老吴当年塞给他的\"懒命判官令\",\"明早让所有驿站放风,说我要在南都开'懒命大会',请江湖各派来论躺平之道。\"
顾清欢愣住,随即低笑一声:\"好个欲擒故纵。\"她接过木牌时,指节擦过皮延林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写状纸磨出来的,\"我这就去安排,今晚子时前,各地懒仙阁会收到密令。\"
子夜的更鼓声刚响过三遍,玄案司的偏厅就被堆满了竹筒。
皮延林倚在椅背上,脚翘在案头,手里转着枚从地宫捡来的血玉碎块。
顾清欢拆信的动作快得像风,每拆开一封就往他脚边丢,纸页很快堆成小山。
\"北疆、西蜀、江南。\"她抽出第三封密报时,刀锋\"唰\"地挑开信封,\"这三处的懒仙阁都说,最近有穿玄色短打的人打听节点位置。\"
皮延林坐直身子,血玉碎块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突然抓起案头的朱笔,在地图上三个节点画了个圈:\"让各地懒仙阁的人装成贪财的,引他们多问两句。\"他的声音沉下来,像石子投入深潭,\"要让他们觉得...我们还没摸到关键。\"
顾清欢的刀已经挂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