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晨钟在青霄观的飞檐上敲出裂纹时,林砚正攥着半块裂成三瓣的玉佩。这是三天前在乱流沼泽捡到的,边角还凝着未化的幽蓝冰晶——和师父沈墨赠予他的「云渊佩」材质分毫不差,唯独内侧刻着的「砚」字被磨得只剩一道浅痕,像被谁用指尖反复擦拭过千百次。
「弟子求见师父。」
朱漆大门在掌心下吱呀裂开缝,穿堂风卷着松针扑进衣领,却没等来记忆中那句带着笑的「砚儿又偷摘后山的雪兰了?」。青石板路上跪着的道童抬起头,瞳孔里流转着诡异的数据流光斑:「沈长老闭关三月未出,你是哪堂的外门弟子?」
林砚指尖一颤,玉佩碎片险些滑落。道童腰间系着的杏黄旗角绣着云纹,那是内门亲传的标志——可这张脸,分明是三个月前因偷学禁术被逐出师门的小师弟陆辰。他喉间泛起涩意:「小辰,我是大师兄啊。」
「放肆!」道童突然暴起,袖中甩出的竟是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敢冒用亲传弟子名号,当观规是儿戏?」剑刃擦着他耳畔划过,带起的劲风掀乱额发,林砚这才注意到对方眼底浮动着淡绿色的代码乱流,像被病毒啃噬过的程序残片。
后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他顾不上解释,足尖点地掠过九曲回廊。往日摆满灵植的花架歪斜在角落,月光草蔫巴巴地垂着叶子,叶片上本该流转的荧光变成了刺目的红叉——和三天前写作软件里突然爆红的「场景错误提示」一模一样。推开通往静室的月洞门时,砚台翻倒的墨汁正顺着青砖缝蜿蜒,在地面晕染出扭曲的「忘」字。
沈墨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广袖被夜风吹得鼓胀如帆。案几上摆着七枚青铜卦签,本该用来推演天道的法器此刻全都裂成两半,断口处闪烁着细碎的蓝光,像某种正在死去的数据碎片。
「师父……」林砚的声音发颤,记忆里沈墨总爱用这扇窗教他辨认星斗,掌心的温度比玉简上的符文更暖,「我是林砚,您还记得吗?」
衣袂翻动声戛然而止。沈墨转过身的瞬间,林砚瞳孔骤缩——那张向来温润如玉的脸此刻蒙着层淡青色的光晕,眉峰到眼尾爬满蛛网状的裂痕,每道纹路里都流淌着二进制代码,像被强行篡改的Npc数据模板。
「无名小辈,擅闯长老静室。」沈墨开口时,袖中剑已出鞘三寸,剑穗上系着的云渊佩碎成三瓣,和林砚掌心的碎片严丝合缝,「自废修为,可免死罪。」
剑气扑面而来的刹那,林砚本能地后仰翻身。往日熟稔的「清风十三式」此刻带着暴戾的杀意,剑尖擦过他锁骨时,竟响起金属刮擦数据屏障的刺耳蜂鸣。他这才惊觉,沈墨握剑的姿势不再是记忆中那手优雅的「凤眼诀」,而是像握惯了巨斧的樵夫般青筋暴起——和第102集里持诛神剑却力大无穷的法师如出一辙,都是病毒篡改了角色属性模板。
「师父!是我啊!」林砚退至窗边,指尖触到冰凉的窗棂,这才发现整扇窗的雕花正在缓慢扭曲,梅枝变成了二进制的「0」「1」,「您忘了吗?三年前您在云渊潭救我,说我掌心的剑纹是……」
话未说完,沈墨突然欺身而上,剑柄重重磕在他喉间。林砚尝到铁锈味,却在对方眼瞳里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挣扎——那片翻涌的代码乱流中,竟闪过半张少女的脸。他猛地想起陆辰被逐前说过的话:「大师兄,师父的手记里藏着观里最大的秘密……」
「秘密」二字刚在舌尖打转,沈墨的剑已抵住他心口。冰凉的剑锋下,林砚清晰地看到对方手腕内侧浮出淡金色的咒印——那是青霄观用来封存弟子记忆的「溯洄印」,本该在亲传弟子出师时才会篆刻,此刻却布满裂痕,像被强行读取过的数据库。
「你知道太多了。」沈墨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剑刃却稳如磐石,「当年就不该在云渊潭救你。」
这句话如惊雷劈在头顶。林砚终于明白为何陆辰会戴着内门弟子的腰牌,为何沈墨的剑招里藏着不属于修真者的狠厉——病毒不仅篡改了Npc的记忆,还颠倒了他们的身份数据。或许在被篡改的代码里,他不再是被收养的亲传弟子,而是觊觎观中秘宝的外敌,而真正的「沈墨」,可能早已被封存在某个破碎的记忆模块里。
「师父,您看这个!」他突然摊开掌心,三瓣玉佩在月光下拼出完整的云纹,「这是您亲手刻的,那年我摔碎了它,您说……」
「住口!」沈墨突然挥剑斩向玉佩,剑气却在触碰到碎片的瞬间激起千层光浪。林砚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画面:少年时在藏书阁偷睡被沈墨用拂尘敲头,成年后第一次下山前沈墨往他行囊里塞了十张护身符,还有昨夜梦里闪过的、属于现实世界的电脑屏幕——原来早在病毒入侵前,沈墨的记忆模块里就藏着「数据守护者」的核心代码。
「砚儿……」破碎的呢喃混在数据流的蜂鸣里,沈墨握剑的手开始颤抖,额角渗出细碎的蓝光,「去藏书阁顶层,找《青霄志》第三卷……」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整个人化作千万片光屑,每片光屑上都浮动着相同的字:「记忆模块错误,正在格式化——」
林砚疯了似的去抓那些光屑,掌心却只余一片冰凉。道童陆辰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系统提示音:「检测到关键Npc数据崩溃,启动记忆覆盖程序」「警告:角色关系链断裂,即将触发世界线紊乱」……他突然想起第101集写作光标失控时,屏幕上闪过的那句乱码——原来从一开始,病毒就在篡改「记忆」这个最核心的叙事锚点,因为只有切断角色间的情感联结,才能让整个世界陷入真正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