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余家村的公鸡此起彼伏地打着鸣。余小麦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一碟腌黄瓜,但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好歹吃两口,\"余母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刚蒸好的馒头,\"待会儿要去县城,路上会饿。\"
余小麦机械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腌黄瓜放进嘴里,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三天前陈大柱发来的那条短信,她反反复复看了不下百遍,每个字都像是烙在了脑海里。
\"远山来了。\"余父站在门口说道。
陆远山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黑色,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阿姨,这是刚在村口买的豆浆和油条。\"
余母接过袋子,招呼他坐下:\"你们俩先吃点东西,我去给你们装点路上吃的。\"
\"不用麻烦了,阿姨。\"陆远山在余小麦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几乎没动过的粥碗上,\"没睡好?\"
余小麦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别想太多,\"陆远山给她倒了杯热豆浆,\"大柱既然答应了,应该不会反悔。\"
七点整,陆远山的白色SUV驶出余家村,沿着蜿蜒的乡间公路向县城驶去。余小麦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飞逝的稻田和农舍。晨雾还未散尽,给田野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美得不真实。
\"冷吗?\"陆远山注意到她微微发抖的手指,调低了空调温度。
余小麦摇摇头,把车窗降下一条缝,让清晨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灌进来:\"只是有点紧张。\"
陆远山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有我呢。\"
民政局八点开门,他们七点四十就到了。陆远山把车停在民政局对面的停车位上,两人坐在车里等待。余小麦不停地看表,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每一分钟都过得异常缓慢。
八点整,民政局的大门准时打开,工作人员陆续到来。陆远山和余小麦走进大厅,取了号,坐在长椅上等待。大厅里陆续来了几对办理结婚登记的年轻情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与他们凝重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大柱怎么还没来?\"余小麦第九次看表时,已经九点半了。
陆远山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大柱的声音沙哑而急促:\"远山?我正在找我妈,她不见了!\"
\"什么?\"陆远山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昨晚还好好的,今早我去叫她起床,发现人不见了!\"陈大柱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她的降压药、外套都在家里,就是人不见了!我已经在附近找了一圈,正准备报警...\"
余小麦听到电话内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陆远山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对着电话说:\"你先别急,我们过来帮忙找。阿姨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都找遍了!菜市场、公园、她老姐妹家...哪都没有!\"陈大柱的声音几乎是在吼,\"她最近血压一直不稳定,医生说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挂断电话,陆远山和余小麦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往外走。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在后面喊他们的号码,但两人已经冲出了大门。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陈大柱家楼下。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墙壁斑驳,楼道里堆满了杂物。他们刚下车,就看见陈大柱从楼道里冲出来,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珠。
\"小川呢?\"余小麦第一句话就问儿子,
昨天去省城学校了。\"陈大柱抹了把脸,\"分头找效率高些。\"
陆远山迅速做出安排:\"这样,小麦你去阿姨常去的菜市场和公园再找一遍,我和大柱去派出所报案,然后查查附近的监控。\"
三人分头行动。余小麦小跑着穿过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里乱成一团。她曾经在这个县城生活了十几年,每一条巷子、每一家店铺都承载着回忆。菜市场的鱼贩还认得她,惊讶地打招呼:\"哎呀,这不是小麦医生吗?好久不见啊!\"
\"王叔,您今天看见我阿姨了吗?\"余小麦气喘吁吁地问。
鱼贩摇摇头:\"没有啊,老太太有日子没来买菜了。怎么了?\"
余小麦没时间解释,匆匆道谢后又赶往下一个地点。公园里晨练的老人大多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带孩子的妇女。她挨个询问,却没人见过陈母。
与此同时,陆远山和陈大柱在派出所做完笔录。民警调出了小区附近的监控,画面显示凌晨四点十七分,一个瘦小的身影独自走出了小区大门,沿着人民路往东走去。
\"东边...东边有什么?\"陈大柱盯着模糊的监控画面,努力思考。
陆远山突然想到什么:\"汽车站是不是在东边?\"
陈大柱猛地站起身:\"对!汽车站!我妈一定是去余家村了!\"
两人冲出派出所,陆远山一边开车一边给余小麦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背景音嘈杂,余小麦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在汽车站...看到阿姨了...她买了去柳树镇的票...\"
\"我们马上到!\"陆远山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弯驶向汽车站。
县城汽车站人声鼎沸,发往各个乡镇的班车整齐地停靠在站台上。余小麦站在候车大厅中央,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陆远山和陈大柱跑来,她急忙迎上去:\"售票员说阿姨买了去柳树镇的票,那班车二十分钟前已经发车了!\"
\"柳树镇?\"陈大柱一脸困惑,\"那不是去余家村的方向啊。\"
陆远山眉头紧锁:\"阿姨是不是记错地名了?\"
余小麦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柳树镇...那是去陈家庄的方向!\"
陈大柱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陈家庄是陈家的祖籍,陈父就葬在那里的祖坟。自从陈父去世后,陈母每年清明都会回去扫墓,但平时极少前往。
\"她一定是去我爸坟前告状了...\"陈大柱的声音发抖,\"我妈最信这个,觉得家里大事都得告诉我爸...\"
陆远山当机立断:\"开车去追!班车走得慢,我们抄近道应该能赶上!\"
三人再次上车,陆远山打开导航,选择了一条乡间小路。车子颠簸在崎岖的土路上,扬起一片尘土。余小麦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扶手,胃里翻江倒海,却顾不上难受。
\"再快点...\"陈大柱盯着前方,拳头攥得发白。
车子驶过一个急弯时,余小麦突然指着前方喊道:\"看!是那辆班车!\"
果然,前方不远处,一辆破旧的城乡班车正慢吞吞地爬坡。陆远山加速超车,在班车前面停下。三人跳下车,拦停了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