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在午夜变得格外惨白。余小麦站在骨科病区外的消防通道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望着312病房的方向。她的手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门把,却始终没有推开的勇气。
\"余医生,您在这儿啊。\"值夜班的小护士突然出现,吓得余小麦肩膀一颤,\"3床病人体温有点高,陆医生让您去看看。\"
\"知道了。\"余小麦收回目光,下意识整理了下白大褂的衣领。临走前,她又望了一眼312病房的窗户——百叶窗的缝隙里,隐约能看见一个高挑的少年侧影,正低头翻着什么书。
凌晨三点十七分,余小麦在护士站的电脑上调出了312病房的病历。陈小川,18岁,右胫骨骨折,入院时间两天前。她盯着屏幕上那张入院时拍的照片——少年眉宇间的倔强像极了陈大柱,可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却让她指尖发颤。
\"想见儿子?\"
余小麦猛地合上病历界面。陆远山不知何时出现在护士站台前,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液体。他右腿的石膏已经拆了,走路时还带着轻微的跛行。
\"我理解这种心情。\"陆远山将其中一杯热可可推到她面前,\"十五年了,换谁都会想看看。\"
余小麦的手指在杯沿收紧。热可可的甜腻气味突然变得令人作呕。\"他不认识我。\"她听见自己说,\"陈大柱不会让他认识我的。\"
陆远山没有追问。他们沉默地坐着,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余小麦的手背上,她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在掌心留下了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早晨七点二十分,余小麦终于看见陈大柱从312病房出来。他边走边打着电话,粗犷的笑声在走廊上格外刺耳:\"...没事儿,小崽子结实着呢...下午我就回来...\"
等那个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里,余小麦深吸一口气,推开了312病房的门。
少年正靠在床头吃早餐,右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见她进来,突然惊喜地睁大眼睛:\"余阿姨!是你呀!\"
余小麦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机械地拿起床尾的病历板,假装查看记录:\"伤口疼吗?\"
\"疼死了。\"陈小川撇撇嘴,\"上回我腿伤也是你治疗的,记得吗?那次你打针一点都不疼。\"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余小麦,\"这次还能让你给我打针吗?
\"医院...有规定...\"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能随便换护士。\"
\"哦。\"少年失望地缩回被子里,\"那你帮我叫下医生吧,我腿疼。\"
余小麦机械地点点头。转身时,她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陈大柱搂着少年站在某所学校门口,背景横幅上写着\"高三誓师大会\"。照片里的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笑容灿烂得刺眼。
\"你...\"余小麦的视线模糊了,\"你今年高三?\"
\"对啊。\"陈小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余阿姨你不是知道吗?上次在社区体检你还祝我考个好大学呢。\"
余小麦愣了一下,嗨,阿姨记性不好。
余小麦仓皇地退出病房,在走廊上撞翻了推车。消毒器械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她跪在地上收拾时,眼泪终于砸在了手背上。
上午十点的阳光正好。余小麦躲在医生休息室里,一遍遍翻看着偷拍来的病历资料。陈小川,血型Ab,药物过敏史:青霉素。这些本该由母亲熟记的信息,她竟然要从冰冷的病历上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