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听说母亲生病(1 / 2)

野麦疯长 徽墨白 1709 字 1天前

\"我爸...脾气不太好。\"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被发动机的轰鸣吞没。余小麦说完就抿紧了嘴唇,目光飘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山景。她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那道淡白色的疤痕——那是十二岁那年,父亲醉酒后把烟头按在她手上留下的。

陆远山的目光在她手腕上一掠而过,没有追问。他太了解这种沉默了,在医院值夜班时,他见过太多不愿提及家事的病人。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医药箱,那是个棕色的皮质箱子,边角已经磨得发白,锁扣处还缠着一圈胶布。\"我们带了足够的药品,\"他转移话题,声音温和得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陈医生说村里最缺的是消炎药和退烧药。\"

余小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陆远山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下巴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周为一个狂躁症患者缝合时不小心被划伤的。她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在眨眼时像两把小扇子。

\"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硬扛着,\"她说,手指绞着衣角上的一根线头,\"上次回去,看见李婶家孙子高烧三天,眼睛都烧红了也不去医院。那孩子才五岁,躺在竹席上直抽抽,嘴唇都紫了。\"

陆远山皱起眉头,手指在医药箱上敲了敲,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小儿高热惊厥很危险,\"他说,\"严重的会导致脑损伤。\"

\"后来呢?\"他追问道,转过身子面对余小麦。

余小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车窗上画着圈:\"我偷了家里的钱,抱着孩子跑了三里地到镇卫生所。\"她顿了顿,\"回去后我爸用皮带抽我,说我败家。\"

车厢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老旧发动机的轰鸣声。陆远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话。他调整了下草帽的位置,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斑随着车子的颠簸在他脸上跳跃,像一群不安分的小精灵。

\"所以这次我们去义诊很有意义。\"他最终说道,声音比平时低沉,\"能帮到很多人。\"

余小麦点点头,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想起李婶当时跪在地上给她磕头的场景,那孩子后来活蹦乱跳的样子,还有父亲皮带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这些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旋转。

车子开始爬坡,引擎发出吃力的轰鸣,像一头年迈的老牛在喘息。余小麦看着窗外越来越陡峭的山势,那些裸露的岩石像巨兽的獠牙,远处山坡上的梯田像是一道道皱纹。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转过一个急弯时,远处山坳里出现了几排错落的灰瓦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余家村就要到了。余小麦的呼吸一滞,她认出了村口那棵歪脖子松树,还有半山腰上那片竹林,小时候她经常在那里挖春笋。

\"下一站就是西山口,\"售票员扯着嗓子喊,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有深深的法令纹,\"去余家村的在这里下车!\"

余小麦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攥住了座椅边缘,指节都泛白了。塑料座椅被太阳晒得发烫,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灼热感。陆远山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默默接过她手中的空糖纸,那糖纸已经被她捏得皱皱巴巴,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陆远山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能完全包裹住她的拳头,掌心有常年拿手术刀留下的茧子。\"这次不一样了。\"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现在是医生,是回去救人的。\"

余小麦感到一股暖流从相触的皮肤传来,那温度似乎能一直传到心里。她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陆远山的手很温暖,干燥而稳定,是一双能给人安全感的手。\"谢谢你陪我来。\"她小声说,突然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车子猛地刹住,余小麦因为惯性向前倾去,额头差点撞上前排座椅。陆远山及时拉住了她,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西山口到了!\"售票员喊道,声音刺破了车厢里短暂的静谧。

下车后,热浪扑面而来,像一堵无形的墙。余小麦眯起眼睛看了看日头,已经快到正午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晒得人头晕。站牌旁边有个简陋的茶摊,帆布棚子下摆着几张斑驳的木桌,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正在给过往的挑夫倒茶,那茶壶嘴缺了一角,茶水倒出来时形成一道歪斜的弧线。

\"得走四里山路。\"余小麦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路,那路像一条灰白的带子缠绕在山间,\"前面有个岔路口,往左是去余家村,往右...\"她顿了顿,喉咙突然发紧,\"往右是去陈家沟。\"

说出这个名字时,她感到一阵眩晕。十五年过去了,那个夜晚的记忆依然清晰——她抱着简单的包袱,赤脚踩在冰凉的泥地上,头也不回地逃离那个所谓的\"家\"。只有三岁的儿子还在熟睡,小脸在月光下像天使一样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