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低矮的房梁上吊着盏电灯,钨丝发红,滋啦滋啦响。余小麦想坐起来,却发现手指头不听使唤——它们被布条裹成了两个白粽子。
\"别动别动!\"女人按住她,\"你手上全是冻疮,我拿辣椒水给你擦了。\"她转身端来个搪瓷缸子,\"喝口粥,慢点儿。\"
玉米糊糊烫嘴,但余小麦等不及放凉就往下咽。热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她才发觉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我男人巡路时看见你躺在沟里,\"女人絮絮叨叨地说,\"好家伙,一身的伤!脚底板烂得没一块好肉……\"
门帘一掀,进来个黑脸汉子,工作服上印着\"公路养护\"四个红字。他瞅了眼余小麦,闷声道:\"烧退啦?\"
余小麦突然剧烈发抖,搪瓷缸子\"咣当\"掉在地上。她认出这人了——七年前她刚被卖到陈家沟时,就是这个人来修村口的桥,陈大柱让她去送饭,这汉子还多看了她两眼……
\"哎哟吓着了!\"女人忙拍她后背,\"别怕,这是我家老赵,养路队的!我们不吃人!\"
老赵蹲下来捡缸子,压低声音:\"陈家沟的人找你找疯了,昨儿还来道班打听。\"他瞥了眼窗外,\"你要想走,等天黑了……\"
女人突然\"啊\"地叫出声。余小麦顺着她视线低头,发现自己衣襟散开,露出肋骨上烟头烫的疤痕——十七个,排成\"破鞋\"两个字。
\"作孽啊……\"女人手直哆嗦,来解余小麦的衣扣,\"我看看还有哪儿伤着……\"
余小麦想躲,却没力气动弹。当女人掀开她后背时,屋里突然静得吓人。老赵的呼吸声变得很重,像拉风箱。
\"……写的啥?\"他哑着嗓子问。
女人声音带着哭腔:\"贱、贱货……\"
余小麦闭上眼。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陈大柱发现她偷藏了半个馒头,用烧红的火钳烫的。她记得皮肉烧焦的味道,记得婆婆在边上说\"烫深点儿,让这贱货记一辈子\"。
\"腿上还有。\"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女人颤抖着掀开她裤腿——左大腿内侧结着血痂的\"逃\"字,是用缝衣针一针一针刺出来的,每一笔都深得能看见粉色的肉。
老赵突然站起来往外走,门摔得山响。女人抹着眼泪翻箱倒柜,找出一套蓝布衣裳:\"我的旧衣裳,你别嫌弃……\"
余小麦盯着那件褂子——领口绣着\"陈余氏\"三个小字。她突然剧烈摇头,粽子手拼命撕扯那些针脚。
\"哎呀这是……\"女人恍然大悟,连忙又找出件没绣字的,\"穿这件!\"
天黑透后,老赵回来了,身上带着酒气。他从兜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和一张车票:\"明天有趟去信阳的货车,司机是我把兄弟。\"
女人急得直搓手:\"信阳那么远!她人生地不熟的……\"
\"近处能躲几天?\"老赵瞪眼,\"陈家人在镇上贴了寻人启事,说自家媳妇疯了跑出来。\"他转向余小麦,\"你有两条路——要么去信阳张处长家当保姆,包吃住;要么……\"
他摸出张皱巴巴的报纸,指着一则招工启事:\"广东东莞电子厂招女工,包路费。\"
余小麦盯着报纸上\"包吃住月薪600\"那几个字,眼前浮现出小川冷漠的眼神。去年冬天她发高烧,小川经过柴房时连停都没停,手里还捧着柳姐女儿给的芝麻糖。
\"广东。\"她听见自己说。
女人惊呼:\"那得坐三天火车!你身上才几个钱!\"
老赵却点点头,从床底下拖出个铁皮盒,数出五张十块票子:\"算借你的,将来有了还我。\"
余小麦想跪下来磕头,被女人一把拉住:\"使不得!\"她突然压低声音,\"你得改个名儿,那寻人启事上有你画像……\"
\"余小麦。\"她轻声说,\"我叫余小麦。\"
灶膛里的火\"噼啪\"爆了个火星。老赵把那张寻人启事扔进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