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纸条(1 / 2)

暮色如同浸透墨汁的棉絮,从天际线的褶皱处缓缓渗出,将边陲小镇的青瓦白墙染成深浅不一的灰黑色。

镇招待所的外墙斑驳陆离,脱落的墙皮在夜风里簌簌作响,露出内里暗红的砖块,仿佛是岁月留下的伤痕。走廊里的白炽灯管在电压不稳的情况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昏黄的光晕下,几道人影拖着长长的影子来回踱步,偶尔压低的交谈声像碎玻璃般划破寂静。

赵修杰躺在在房间角落的长椅上,一脚伸在长椅靠背上,一脚伸在长椅的扶手上,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扶手。老式长木椅发出吱呀的呻吟,与窗外远处靠岸的渔船传来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

对面床上,林国胜正用指甲敲着墙上刷白的墙皮,细小的粉末簌簌落在褪色的床单上,他的眼窝里盛满了焦虑,目光在30多平方的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游移。两人被关在这里已过了几个小时,除了那扇被锁住的房门,房间里唯一的窗户也装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将外面的世界切割成无数个冰冷的方格。

“修杰,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林国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胡茬,“从村里把我们带进来这里,到现在一句话都没问过。”

赵修杰抬起头,目光与岳父浑浊的眼睛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他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藏着的不安,却不敢轻易回应。

时间在沉默中变得粘稠而漫长。赵修杰数着墙上的裂痕,从东墙到西墙,再从西墙到东墙,仿佛这样就能将混乱的思绪理顺。墙上不知是谁用指甲刻下的“家”字,歪斜的笔画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林国胜又开始重复那个动作,将敲掉落的墙皮聚成一小堆,再用掌心碾碎,如此反复,像是陷入了某种机械的循环。

突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咚咚咚”的声响如同重锤敲击在两人心上。

赵修杰猛地从木长椅子上站起来,膝盖撞在桌角,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林国胜也惊得一抖,手中的墙皮粉末簌簌落在裤腿上。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股夜晚凉风裹挟着夜色灌进房间。站在门口的干警身材高大,黑色制服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手里提着两个绿色的铁皮饭盒,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水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干警的目光像扫描仪般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那眼神冰冷得仿佛能看穿他们内心深处的秘密,哪怕赵修杰曾经是大队长。

“吃饭。”干警简短地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他跨步走进房间,铁皮饭盒在桌面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赵修杰注意到他腰间别着的干警辅助装备,就知道这人不是镇上的,估计是县里来的吧

接过饭盒的瞬间,赵修杰的指尖触碰到干净粗糙的手掌,那温度比想象中要低,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他心中一颤,莫名想起小时候在河边摸鱼,指尖触到青石时的那种凉意。

林国胜已经迫不及待地掀开饭盒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模糊,不由眯了眯眼睛,还用袖口胡乱擦了擦,便大口扒起饭来。

米饭带着柴火的香气,却在赵修杰口中味同嚼蜡。他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突然,筷子碰到了一个硬物。低头的瞬间,他看到米饭中躺着一个卷成黄豆大小的纸条,边缘还沾着些许饭粒,宛如一颗埋在白雪中的黑色种子。赵修杰感觉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