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晨曦还未刺破夜幕,寂静的村庄便已苏醒。
往常,江奔宇、覃龙、何虎三人完成夜巡归来时,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即便偶有早起劳作的村民,也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邻里的清梦。
然而今日,黑暗尚未褪去,家家户户的灯火便已次第亮起,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温暖而又忙碌的星河。
平日里被村民们视作珍宝,舍不得用于重载的独轮车和板车,此刻都整齐地排列在晒场上,宛如等待出征的士兵。它们在朦胧的夜色中静默伫立,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重任。
随着村民们的忙碌身影穿梭其中,稻谷过称、登记重量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袋稻谷都承载着农民们一年的辛勤汗水与殷切期望,每一次过秤的数字都牵动着大家的心。
登记完毕后,村民们三两成群,推着满载稻谷的车子,浩浩荡荡地朝着河道的码头进发。夜色中,他们的身影虽然有着早起的疲惫,却充满了坚定与期待。一路上,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吱呀声,人们相互交谈的低语声,交织成一首独特的晨曲。
此时的河道上,小木船早已忙碌开来。天还未亮,这些小船便满载着一包包装着稻谷的麻袋,在蜿蜒的水道间穿梭。
南方地区水道纵横交错,地形复杂,大船难以通行,因此小木船成为了运输的主力军。每艘小船虽不大,却能装载十多包麻袋,比起独轮车、板车的运输方式,甚至是人工挑担,都要高效许多。
这些小船在行驶时也有着独特的讲究,船头都插着用菖蒲、艾草扎成的小束。翠绿的菖蒲与散发着清香的艾草在风中轻轻摇曳,不仅有着驱虫祈福的美好寓意,更为这一趟交公粮的行程增添了几分庄重与神圣,仿佛是在向天地诉说着农民们的虔诚与敬意。
“老大,我刚才问过了,我们只能从路上走了,那些小船没位置了!”何虎气喘吁吁地跑到江奔宇身边,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说道。
“没事!我们跟着板车队一起也没问题!对了,这些船怎么平时都没看到?”江奔宇望着河道上忙碌的船只,疑惑地问道。
覃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解释道:“这些船平时都是在近海岸边捕鱼,基本很少回来,每条船都是宝贝得很,要不是这次交公粮,板车不够用,才把它们叫回来帮忙的。”
“这么说,一会船到了镇上码头,还得需要用板车运到粮所仓库?”江奔宇皱着眉头,继续追问。
“那是肯定的啦!不然那么需要那么多人去?老大,你没看到没,那边那个装着木柴的板车,那个板车上装得都是食材,中午吃饭都是自己煮的,如果轮不到我们村的公粮入库,还得等到下午甚至还得在镇上等一夜呢?”覃龙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远处的一辆板车。
“龙哥,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江奔宇半信半疑地说道。
“一会跟着车队到了粮所再去卖黄鳝吧,带你去看看,那场面实在太热闹了!”覃龙拍了拍江奔宇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何虎也在一旁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三人跟着浩浩荡荡的板车队,朝着镇上的三坡码头行进。
还未到达码头,远远地便看到张子豪管理的茶摊已经人满为患。小小的茶摊内坐不下的人,有的拿着茶碗蹲在一旁,有的随便找个地方席地而坐,都在匆匆喝着茶,稍作休息。
三坡码头上,更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这里弥漫着南方水乡特有的烟火气息,熟悉的乡音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欢快的交响曲。码头的停靠处,早已被一条条木船挤得满满当当。每一条木船一靠岸,同村的人便立刻一拥而上,迅速地将船上装稻谷的麻袋搬到板车上,然后马不停蹄地朝着粮所仓库拉去。
而那些先到的木船,在板车队还未赶到时,就静静地停靠在远处,耐心地等待着,仿佛在诉说着这一场交公粮盛事的繁忙与有序。
江奔宇随着板车队终于来到了粮所站。粮所站作为基层重要的民生部门,肩负着多重重要任务。它不仅要负责收购农民交来的公粮,保障国家的粮食储备;还要在日常生活中,为企事业机关单位中吃商品粮户口的人员供应粮油;同时,更要为国家储存粮食,以预防可能出现的自然灾害,确保粮食安全。在这计划经济年代,粮站无疑是“旱涝保收”的国营企业单位,粮站的职工们拥有着令人羡慕的吃商品粮的户口,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全县的每个公社都设有一座粮站。在这农民种田交公粮的年代,每到秋征时节,便是粮站最为繁忙的时候。秋征,即粮站在秋后收购公粮,而那农民们热火朝天交公粮的场景,更是成为了那个时代最为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