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鸿羽的目光从香烛牌位之后的女子画像上移开,有些癫狂的看向晏洲。
“朕要你再多寻三千童男童女,帮朕将你母妃带回来!”
“朕要见她!一刻也忍不了,州儿你知道吗?朕梦里都是你母妃,魂牵梦萦,苦不堪言。”
“之前你还小不懂,但如今,州儿你应当懂朕的心情对不对!”
同样的痛失爱人,同样的生不如死!
屋外寒风不止,将半开的窗户吹得“啪啪”作响。
而屋内的两人,却陷入诡异的沉默。
晏洲垂眸,目光落于搭在膝间的手腕,连同细白的指尖,看起来脆弱无比,但他知道,只要一念之间,这双手便能让无数人丧命……
就像他的父皇一般。
可他...最不想成为的便是这样的人啊。
他不该心生妄念,一瞬也不可以。
“洲儿...”
晏鸿羽见晏洲不说话,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发慌,但他刚开口,便被晏洲清冷的声音打断。
“父皇,我以为身为帝王,子民供养,就算不能造福于百姓,庇佑妇孺老幼,起码应当存有底线。”
“我以为大哥二哥的相继离开,和这一场又一场荒谬的骗局足以让您醒悟。”
“我以为我可以再信您一次,但…我错了。”
“您真的无可救药,我不该心软的…”
听着晏洲意有所指的谴责之语,晏鸿羽被面色微凝,一点点变得恼怒。
“晏洲,你以何立场这般指责于我,你我难道不是同一种人吗?我无可救药,你又好在了哪里?”
大殿中央,瘦弱的青年与他并肩而坐,并未看他,只静静的看着香案上的牌位。
摇晃的烛光之下,晏洲的侧脸让晏鸿羽看不清任何情绪。
他不懂晏洲在想什么,或许他也从未想认真了解过。
他放软了声音,几乎带着恳求,“晏洲,她是你的母亲,她最爱你了,难道你不想让她回来吗?”
这句话终于让晏洲有了些许反应,他僵硬的转头,看向眼眶泛红的帝王。
“父皇,莫说此祭天之法并不能让母亲死而复生,即便可以,谁的命不是命呢,怎么会有人的命值得三千人来换?”
“三千人?三千蝼蚁而已!”晏鸿羽道,“你母妃的性命岂是那些蝼蚁可以衡量的?你是我皇家之人,怎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是谁这般教的你?陆行止?是他对不对!”
“他懂什?他懂什么叫皇权至上,懂什么叫天子...”
“他不懂!”晏洲打断他,“但他教我什么是爱民如子!什么叫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什么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父皇,若不是我,若非他教我的这些道理,大晏早就没了,还哪里来的皇权至上,哪里来的天子呢?”
晏洲不想再待在这里,他撑着地缓缓起身,长时间的盘腿而坐让他膝盖僵硬,但他仍旧站直了身体,打开房门,任凭雪粒砸在脸上,细微的刺痛让他清醒。
“父皇,你知道吗?不止先生,母妃她也曾一遍遍的告诉我,一定不要变成你这种人,我时刻谨记。”
“放肆!你不肯是吧,那三千童男童女朕便自己命人去找,别忘了,朕才是这大晏皇.....”
“您退位吧。”晏洲淡声开口,再次打断晏鸿羽的话。
门外候着的吉心心中一惊,但仍旧面不改色的将狐裘披风搭在晏洲肩头。
青年阔步走下台阶,隐入风雪之中,唯有声音仍旧清晰的传入殿内,“我会保全您最后一点名声,虽然您看起来不大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