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往事真相(1 / 2)

雨后初霁,刚经历一场暴风雨洗礼的罗城再次绽放生机,暖阳之下的灿烂似乎掩盖了不久前从越雍两城传来的腥风血雨,百姓们的生活一切如常。

从牢狱里被释放的西郊林舍的无辜众人也得到了府衙的赔偿,在城南许了不少土地让他们有新的生计。

而还留在雪松林的李云傲和高兰映紫却再也不能像“妖人案”之前那般轻松和坦然,由未知和迷惘引起的隔阂之桥架在两人中间,各居一岸的两人除了无言对望,再无其他。

各有心思的两人谁都不愿意抬起脚来走上那座桥,哪怕只是稍稍迈一小步。

高兰对云傲说的那句“自此别过,不期再见”并没有令他如释重负,反而让他宁可后悔也要离开的想法有了动摇。

昨晚他做的决定就是先跟高兰表明心意,随后再跟她道歉,承认自己的不值托付。

没想到,高兰和他的决定一样,而她终究是比他更先开口了。

仅是十几岁年纪的萍水相逢,却宛若遇到了久别重逢的知己。这份幸运如果抓不住,那他的人生就要再次回归灰暗了。

灰暗就灰暗吧!反正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昨晚以这般态度选择了告别。

可现在,他犹豫了。

他们不是哪一方的一厢情愿,而是真的两情相悦。

如果他没有那些惨不忍睹的过往,他还是可以留在这雪松林里陪她简单幸福地度过余生吧?

云傲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棚屋,环顾四周,这个“小厨房”让他再次想起浦城曾经存在过的“大厨房”。

隐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痛楚突然隐隐发作,那场大火,那个人,那只不敢抓住的手……那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哼……”

他倒吸一口气冷哼一声,“我的人生有什么资格拥有色彩!”

那份伴随刺痛的回忆再次坚定了他昨晚的决定:就此别过,赶赴越都。

他如释重负般甩甩肩膀,低腰查看腿伤,短短几天时间便恢复了七成,这种愈合速度令他吃惊不已。

吃惊过后便是疑惑:原本需要静养半个多月的伤势,如今几天便可愈合七成,哪里出了发生了变化?更准确地说是他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最大的变化,当然是接受了高兰四十道内息。

这是高兰内息带来的变化?!

他难以置信,当初高兰受到箭伤也是近一个月才痊愈,她的内息在她的身体各脉里都没有加速愈合效果,为何在他体内会如此?

他如今能给的解释是高兰的内息与他身体各脉更加契合。

“自己催生的内息更合适在他人的脉络里,这岂不可笑?”

对于这个问题,他暂且先放下了,打算临走前再当面问问高兰。

想到这里,高兰说已经把蓝鱼发巾烧了的话便开始浮现。

他不相信她会用如此草率的方式来处理她的珍贵之物,于是在三个灶口里寻找发巾“被烧毁的痕迹”。

在最大的灶口里,他找到了还保留着发巾形状的软灰……

她真的烧了,烧得彻彻底底。

他看着软灰愣得出神。过去、现在和未来她都不要了,就如同安那般,付之一炬。

原来,她认为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一直都只有安。

情急之下绑在他手上的那段时间,真的只是“约定”而已。

“原来,安姨的话也真中掺假……”

权势争斗风云诡谲,把被端到明面上的人物想得太简单,真的不要太天真!

他开始将安跟他说的高兰小时候的故事与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画面作了比对,在时间和事件框架上,大体吻合,所不同的是记忆中那些画面有更多的细节。

细想那些细节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联想!而是他作为高兰真真切切看到的事情!

由听说产生的联想往往是第三视角,正如观看皮影戏的人;而他记忆中的画面却全是第一视角!他就是那个在台上演戏的角色!

“这,是高兰的记忆……”

为自己纳鞋的母亲,卖鱼谋生的父亲,恩怨难了的豆腐三一家,好人遭劫的周府一家,冷若冰霜的白衣道人……

那六年一幕幕呈现,他终于可以理解高兰为何背负骂名也非偷“深冰像”不可,在宜城破旧鱼摊为何不忍离开,在客栈里为何对老板和老板娘避而不见,在无涧山院里为何对玉青娥一再忍让,说起白道为何总是遮遮掩掩……

他真的羡慕她有如此疼爱她的父母,不像自己,从小便无父无母,亲人也只有养他长大的奶奶;羡慕她能有如此照顾她的“富哥哥”,不像自己,只会受到“兄长”的欺负;羡慕她能遇到周婷这样真诚坦率的朋友,不像自己,第一个拿真心交的朋友却是骗子……

说来也巧,白道把她带离渔村那段时间,正好是齐冀两国首战之后,与十七叔带走他的时间几乎吻合……

齐冀首战!

恍然大悟的他将那段时间自己遭遇的事情与高兰的进行联系与整合,真相令他心惊胆战!

“高兰!”

他立马冲进了茅草屋内,一阵惊呼。

高兰正给他备药,被他突然的出现和穿透房间的高喊吓了一跳,药材从包纸里掉了出来,散落在地。

“怎,怎么了?”

云傲抢过她手中的药材,匆忙丢到一边,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盯着她仍留着红框的清澈善目,激动道:

“真相!你小时候在宜城的真相!”

高兰不知道他具体指什么,歪了歪头,深表疑惑。

“你的母亲,不是因为樊家恩怨郁郁而终!”

闻言,高兰脑袋嗡嗡作响,记忆将她拉回那个“童言无忌”的时期。

“你五岁那年,齐国开始备战冀国,当时各城药物都被军方征收,当地药铺坐地起价,超高额的药材费用你们家根本无法承担!疗药不全、医治不及才是你母亲病故的真正原因!”

谈及母亲,泪水开始在高兰的红眼眶里打转。

“你的父亲,不是简单的因劳成疾,为还高债而活活累垮!当初你为父亲洗面,被他面目全非的模样吓得从床上跌落的时候,原本盖在他身上的两床被子也被扯了下来,他的黑麻衣在心口位置破了个洞,周围满是干黑的血迹!那是你始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高兰,你的父亲,不是单纯为了供养你而辛劳离世,而是枉死啊!”

高兰自觉头皮发麻,脸色瞬间煞白,打转的泪水自眼角滑落,整个人都怔住,连呼吸都暂停了。

目睹高兰红脸转白脸的整个过程,云傲实在不忍,便暂时停了话语。

“还,有呢?”

高兰并未因震惊失语,她看得出云傲的欲言又止,恢复呼吸,请他继续讲下去。

“齐冀首战之后,民疲财空,因而盗匪猖獗,不少平安度过战时的富宅都遭到了洗劫。我想,周府,便是之一。”

高兰闭上了双眼,把头低下,不觉掩面而泣。

“从何,得知?”

疑问从她抽泣声之间挤出来。

“你给我的内息里,带着你离开宜城之前的记忆。这些都是你记忆里的细节,你没有记错,那便不会有假。”

宜城那六年是她最初记忆形成的地方,出神时、做梦时,那些记忆总是会浮现,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里篆刻,最后长成了她心里的疤。

她原以为,这疤痕永远好不了了。

昨天晚上,她特意去回想那段过往,却发现记忆模糊了,事件框架还在,细节却丢失了很多。她还天真认为是旧疤加新伤,所以更为记住失去安姨的痛,而淡化了那段幸福与伤痛并存的过往。原来,是转移了。

真神奇……

那段痛苦走了,还还给她真相。她心里感到一阵庆幸。

可父亲的枉死,却不能她令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