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某年六月十一日。
经过一个月的日夜兼程,李巾咏终于来到了齐国最富饶的城市——雍城。城里人流熙攘、车水马龙,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摊,对于刚从罗城山林里出来的李巾咏来说充满了诱惑力。
但她抵住了诱惑。一个月的跋山涉水都没有让她忘记安姨的嘱咐,这些新鲜玩意儿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
现在她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到步华街的“九公子坊”找一个叫“薛九”的人。安姨告诉她,她此后在雍城的日子都得仰仗这个人。
在路人的指引下,她很快来到步华街确认了九公子坊的位置。
步华街,街如其名,步步繁华。九公子坊位于街尾南部,虽名为“坊”却高出周围的青砖瓦房一倍之多,说它是“楼”也不为过;同样是青砖砌就,唯独九公子坊外装饰得五彩斑斓,在几个大红灯笼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绚丽夺目。当然,这些东西都与她不甚相关,因此收回外扬的心思,准备进入九公子坊。
可她半只脚都没踏进坊门就被一旁的门侍拦了下来。她赶忙解释来意:
“大叔你好,我是来找薛九的。”
门侍大叔以异样的眼光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放她进去,而是叫来就近上酒品的一个女侍,问她九妈还在不在。
“在二楼布置流月宴呢!”女侍说完便匆匆走开了。
知晓薛九在里面,她激动极了,又开始跨步,然而那门侍大叔还是拦她,特意指着她的穿着说道:
“姑娘,你这身,不能进。”
此刻的李巾咏身着深色粗布麻衣,这段时间星夜赶路,裙边沾满的灰尘泥迹还来不及清理,兴奋的笑意也掩饰不了面容的疲倦,头发只是用简单的蓝紫发带扎住,显得蓬乱。
她这身打扮放在雍城之外完全不起眼,但置身于步步繁华的步华街,却是格格不入。
“为什么?”她不明白。
门侍大叔倒也有耐心,微笑解释道:“我们这里没有和你这身相匹配的酒。”
“可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是来找人的!”她没有明白门侍表达的真正意思。
“每天来找我们九妈的人数不胜数,也不差姑娘你一个。况且九妈正在忙呢。”门侍大叔依旧和气。
“那我何时能见她?”
“等姑娘不再是这身的时候吧。”
巾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安姨在自己包裹里放那套艳丽昂贵的衣服是为了这个!
没资格进,那便先不进。她在九公子坊附近转了转,看到一个卖甜粽的老妇人,觉得她面善,便向她借地方换衣服。
换完衣服,理好妆容的李巾咏气质和面貌都焕然一新,宛若刚褪去淤泥的荷花苞,清爽明艳、淡香怡人。
换装后的巾咏顺利进入九公子坊。进个门都如此严格,她原以为坊内会是随处可见的镶金嵌玉、充满富贵气息,实际上却和坊的外观相差甚远,跟普通的酒馆差不了多少,好点的不过是这里的酒桌和凳子铺上了绸缎,使整个环境看起来有少许的特色。
坊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她完全找不到闲人去通知薛九。她想自己到二楼找人,可上楼通道却锁住了,门上挂着个牌子——今日不是流月宴,客人禁止入内。
她只好在道口不碍事的角落里坐着等待,现在除了守株待兔,她也别无他法了。看着客人来来往往,赶路导致的疲累让她困意渐浓,没多久便睡去。
睡梦之中,她又回到了海边渔村,看到爹爹挑鱼上街去卖,娘亲坐在门口为她纳鞋,而她光着脚丫在沙滩上跑。跑着跑着,她跑进了富哥哥家、跑进了周婷家,最后跑进了罗城的西郊林舍,一把撞到了安姨的怀里……可当她抬头望去的时候,眼里布满的都是苍恶狠狠的冰冷模样,像是一匹要把她吃掉的野狼,她撒腿就逃!任由苍在原地“小孩小孩”的叫着。
“小孩?”
“小孩。”
“小孩!”
李巾咏惊醒!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高大肥硕、脸颊圆润、眼小唇厚、下巴双层、浓脂艳粉的……九妈?!
“眼睛别瞪这么大,喊的就是你。谁让你躺这的?影响我坊里形象!”九妈上来就一通责骂。
“你……你是薛九?”巾咏不敢相信!
九妈一听到“薛九”二字,猛地想起苍那句话:那孩子不久便会从罗城过来。
知道巾咏的身份,于是九妈马上捂住她的嘴,把她带往地下酒窖。
酒窖里整齐排列的架子上存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酒,其中最多的,是九公子坊的招牌“九公子”。
九妈放开巾咏,甩甩手,十分气愤地问她:
“说!安都叮嘱你什么了,给我细细说!”
九妈这大嗓门吓得巾咏往身后酒架子靠了两步,她不知道为什么薛九会生气。但还是乖乖开始细数安姨对她说过的话:
“第一,不能透露西郊林舍的半点信息。第二,保护好自己。第三,到雍城第一时间找九公子坊的薛九。第四,在雍城一切听从薛九安排。第五,多交朋友。第六,拿文武格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