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环保的第九区其实只是个名头,是吴长水的一个设想,迄今并没有实质的发展,至少还没到达俱乐部的水平,吴长水对此倒并不气馁,因为任何一项事业的壮大都是需要时间累积的,尤其是第九区。
第九区的会客厅有两个人正站在墙边交谈——男方身材高大,肤色略黑,脸型略长;女方身材娇小,皮肤很白净,表情严肃。
两个人看到吴长水过来,赶忙上前打起招呼,又与唐明志点头示意,吴长水说:“两位久等了,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唐明志。”
唐明志分别与他们握了握手,吴长水又说:“兄弟这两位就是咱们的新朋友了,这个高大的帅哥叫祁俊,这个美女叫向涵,以后他们会留在长生环保做事,同时呢当然也是咱们第九区俱乐部的成员。”
祁俊问道:“敢问吴总,俱乐部现在有多少会员呢?”
吴长水笑道:“大部分还处在准备和待命的状态,正式会员嘛肯定是会越来越多的。”
祁俊说:“好像咱们还有另一个称呼叫失意者联盟对吧,感觉这个更适合我,我还真挺失意的哈哈。”
一旁的向涵一直冷眼旁观,她本来不是很喜欢参与这样的组织,只因有莫大的仇恨尚未得报,不得不仰仗同伴。
吴长水把向涵叫到旁边说:“你的事我认真想过了,我们成年人到底不便插手,那会打破社会的某种平衡,但是不代表我们就坐视不理,你放心,我已经在寻找合适的人选了,到时候由他出面效果更好。”
向涵至今仍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只有仇恨,听到吴长水这么说,心里先就凉了一半,沉默许久才说:“多谢吴总,我看还是让我自己解决吧,今天打扰了,咱们有缘再见。”说完掉头就要离开。
祁俊见状连忙叫住她,低声说:“小涵,你先别激动,这个吴总不是你想的那种肤浅的冠冕堂皇的镀金废物,我以前就了解过这个失意者联盟,他刚才说的也是谦虚的话,据我所知这个组织的成员有很多,只是大部分都不方便露面,只有一些经常走动的人被人熟知,而且他们一直都是做的替天行道的好事,慢慢你就了解了,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向涵眼角噙着泪,悲痛地说:“好,我相信你,但是他的后事还没有处理完,我要先回家,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祁俊关切地说:“我陪你去吧。”
向涵说:“别了,不方便。”
祁俊当然也想到了,如果刀保华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媳妇与一个陌生男人把儿子的遗体带回家,那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吴长水也理解向涵的处境,所以没有勉强,只是说有困难随时联系,向涵再度致谢然后戴上口罩离开了。
祁俊望着向涵的身影,忍不住叹息起来:“她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吴长水说:“发生那样的事,实在令人愤慨,你们放心,我不会轻饶了那帮畜牲,只是还需要些时间谋划,在那之前有另一件事急需处理,可能要祁兄帮忙。”
祁俊拍拍胸脯,说:“吴总有什么安排尽管说。”
吴长水说:“首先有一件事,不要老是叫我吴总了,怪生分的,可以叫我大名,或者以兄弟相称都行。”
祁俊说:“那怎么好意思,不过你既然叫我祁兄,那我就叫你吴兄怎么样?”
吴长水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上身,笑道:“无胸倒也贴切,话说我是不是太瘦了,改天也报个课程,练练这胸大肌。”
祁俊半天才回过神,“哈哈这个……谐音梗可还行。”
吴长水对唐明志说:“唐唐有所不知,祁兄不但性格风趣,还是特种兵出身呢,什么刀枪剑棍什么拳打脚踢,那都是手拿把掐的,绝对称得上是武林高手。”
唐明志肃然起敬,他一向对部队有着近乎痴迷的向往,常常后悔没有勇气在大学期间入伍当兵,毕业后又超过了入伍的年龄,成为此生最大的憾事。
祁俊的表情有几分得意还带着几分羞涩,笑着说:“哎呀吴兄言重了,其实我不过是个无业流民而已,说是一个落魄的江湖汉子还差不多,武林高手什么的,实在愧不敢当。”
唐明志说:“祁哥,有机会多跟我说说部队的事吧,我这辈子没当兵真是遗憾极了。”
祁俊说:“没问题,俗话说当兵后悔一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所以有机会当兵的时候还是不能迟疑呀。”
唐明志问道:“后悔一辈子我知道了,后悔一年是咋回事?”
祁俊说:“当兵第一年还是很辛苦的,有些人坚持不住就打退堂鼓了,但是如果能坚持一年,那第二年第三年也就没什么了。”
吴长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聊天,转头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九点多钟了,问祁俊:“祁兄吃早饭了吧?”
祁俊表示在公司的食堂吃过了,还感谢吴长水的盛情款待,吴长水说:“这样,大家先休息,中午开始行动。”
唐明志顿时心潮澎湃,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可以说坐立难安,当然还是有些困倦,可是分明又毫无睡意,只是在会议室走来走去,祁俊本来躺在椅子上闭上养神,发现了同伴的异样,微笑着问道:“兄弟是不是有点紧张?”
唐明志苦笑着说:“不怕祁兄笑话,我自幼就胆小怕事,怕黑怕鬼这就不用说了,也怕当众讲话,怕与人起冲突,每次那种场合,我都紧张得不行,心扑通扑通地跳,感觉就要从嘴里吐出来了,浑身又冷又热,抖个不停。”
祁俊说:“其实很多人在很多场合都会有这种感觉,只是经历多了,自然就看淡了,兄弟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中午的行动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唐明志说:“这个我从未怀疑,就是克制不住紧张的情绪,看来我还是阅历太浅,不像你跟吴哥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祁俊摇着头说:“吴兄可能是吧,但我真的算不上,无非只是脸皮厚一点罢了,实不相瞒,最近一直在摆烂躺平,像这样奋不顾身的状态,当然要加双引号哈,就这样的状态很能被什么影响,也谈不上羞耻紧张了。”
唐明志说:“可是你还是选择加入我们,说明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要摆烂的。”
祁俊说:“我本来在部队混得还不错,每月的收入也比较可观,就是我这人呢有时太冲动急躁,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最后跟上级闹翻了,他倒也没有把我怎么样,只是我个人来说自尊心太强,不想再待下去了,于是带着一笔转业费回家,留了一大部分给家里,剩下的足够我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想着找什么工作,直到遇到小涵。”
唐明志静静地听着,眼前这个嘻嘻哈哈的人难得变得如此平静专注,他实在不忍心打扰。
不想一阵笑声还是打断了祁俊的思绪,吴长水提了一袋水果走了进来,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肯定睡不着,那也不要睡了,在聊什么呢,好像挺起劲的样子。”
祁俊重又恢复了欢脱,接过水果,拉了一张椅子给吴长水坐下,唐明志说:“我正听祁兄讲故事呢。”
吴长水兴奋极了,眉毛都挑了起来,剥开一个芒果,一面吃一面说:“我也喜欢听故事,祁兄,继续讲呗。”
祁俊说:“嗨其实也什么故事,我这辈子太简单了,在部队的生活简单,回家之后更简单,反倒是吴兄、吴盟主、吴老板,年纪轻轻有此成就,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精彩故事,眼下到中午还有个把小时,不如跟兄弟们分享一下咯?”
唐明志也瞪大了眼睛,吴长水摸了摸他的头说:“兄弟你都被他带坏了,怎么合起伙来欺负我了。”
唐明志笑着说:“吴哥,我还真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的故事,其实老早就好奇了,今天机会难得,满足一下兄弟的好奇心咯。”
祁俊鼓着掌说:“好好,吴兄这回可是躲不掉了,就跟我们说说嘛,正好这西瓜都备好了。”说完真的啃了起来。
吴长水说:“嘿,这事闹的,我好心给你们带水果来,反倒给我挖坑了,也罢,那就说说也无妨。”
祁俊和唐明志都把椅子向前挪了挪,期待的神情挂满了两张脸,吴长水狼吞虎咽地干掉一个芒果,然后用手背擦擦嘴,动作熟练度可以说炉火纯青,祁俊笑着说:“没想到堂堂大公司的老总居然这么不拘小节的哈哈。”
吴长水嘴里这口还没完全咽下去,呜呜啦啦地说:“从小习惯了,小时候家里穷,哪有什么干净的纸巾呢,上厕所甚至都是用我写过的作业纸。”
祁俊惊讶地说:“啊,那不拉屁股吗?”
吴长水笑着说:“应该拉吧,但是时间太久了已经忘记那种感觉了。”
祁俊说:“原来吴兄竟还是白手起家,那你这些年的际遇当真是令人钦佩了,肯定付出了许多常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吧,也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吴长水露出一丝罕见的表情,既有落寞又有唏嘘,感慨道:“这些年确实经历了不少,一时之间还不知道从何说起,对了,说一件比较离谱的事吧,几年前我还曾经准备跳河自杀呢。”
两名同伴大为震惊,甚至以为吴长水在开玩笑,可是他的表情又那么认真,那丝苦涩的微笑分明是在追忆不堪的往事了。
吴长水接着说:“现在想想,当时的选择确实离谱,所幸没有死成。”
唐明志问道:“应该是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上岸了对吧?”
吴长水说:“事实上我根本就没跳下去。”
祁俊笑道:“原来是中途想明白了,幸亏是这样,不然咱俩今天可是见不到吴兄的风采了。”
吴长水说:“也不完全是吧,你们知道一个寻死的人,他的头脑是转不开的,除非有外力的加持。”
唐明志说:“外力吗,难道是有人在你跳河之前把你劝住了。”
吴长水说:“不错,我很庆幸遇到了他,否则就不会有我的今天了,否则我也不会有今天了。”
唐明志顿时思绪纷飞,自顾自地说:“那这个人在你生命中一定是很特别的存在吧。”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却不是在想吴长水的救命恩人,而是在想吴长水,吴长水对于唐明志而言又何尝不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呢。
吴长水抖了下唐明志,笑着问道:“兄弟又神游太虚了,想什么呢?”
唐明志说:“噢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感慨,人生中的这种关键时刻对人的影响真的是巨大无比。”
吴长水说:“兄弟怎么还突然性情起来了。”
祁俊说:“对了,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吴长水摇着头说:“很可惜,我们只见了那一面,至今都不曾联系。”
唐明志说:“确实很可惜,他几乎改变了你的一生,却没有机会再见面。”
祁俊说:“也许对吴兄来说是值得铭记一生,但对于那位来说,可能只是平凡的一天,也许早就忘了与你见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