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一个霸道的声音从天而降,宛如夜空一道闪电,又如平地一阵惊雷,如此耀眼夺目,如此振聋发聩。
陆树荣恍然惊醒,定睛看去,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盯着自己,这人不但戴着墨镜,还穿着警服,嘴里嚼着什么东西,肩膀上的对讲机嗤嗤作响,旁边还有个护士在摆弄着吊瓶,吊瓶的管子弯弯曲曲,终点却在陆树荣的胳膊上,陆树荣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是在医院?
“你终于醒了。”墨镜男说着拿出一个小本子。 陆树荣虽然记不得自己昏倒后发生了什么,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眼前的警察似乎是真的,突然想到昏倒之前的场景,就要向墨镜男呼救,墨镜男却先开口了:“姓名。”
陆树荣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但想到这大概是正常的流程,于是坦然回答:“陆树荣。”
墨镜男又问:“年龄。”
“31。”
“籍贯。”
“就在本地。”
“职业。”
“临时工。”
“家庭情况。”
“单身独居。”
“为什么杀人。”
为什么杀人?墨镜男问的那么自然,陆树荣一度也认定自己真的杀了人,可是随即反应过来了,争辩说:“我没有!对了,杀人的是军哥!”他说完又想起了那个老板娘,问到:“那个女士呢?她也得救了吗?”
随着一个问题问完,其他问题也从嘴巴里冲了出来:“而且军哥呢?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墨镜男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严肃且熟悉的脸,问道:“军哥是谁?”
陆树荣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人,脱口而出:“你是陈云峰警官!”
陈云峰冷笑着说:“是我,但是最近认识我的人不少,倒也没什么稀奇。”
陆树荣顿时心潮澎湃起来,激动地说:“对你来说可能不稀奇,但我能亲眼看到传说中的陈警官,到底是意外极了。”
陈云峰说:“你觉得意外吗?”
陆树荣没有回味这句话背后的嘲讽意味,接着说:“群主的案子真的是太令人振奋了,谁能想到着名的私家侦探居然是超大连环杀人案的幕后真凶!要不是陈警官,恐怕我们小市民还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呢。”
陈云峰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显然那件事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什么成就感,在刑侦界声名鹊起也不能填补他内心的缺憾。
“行了,废话少说,还不赶紧坦白?”陈云峰质问道。
陆树荣顿时急得满头大汗,“陈警官,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凶手是军哥啊!你们赶紧去抓他吧。”
陈云峰说:“所有嫌疑人一开始的说辞都是这样,我是无辜的,我是冤枉的,可是随着证据不断抛出,又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陆树荣说:“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杀人的是军哥,对了那个老板娘到底有没有获救?”
陈云峰冷笑着说:“她是死是活,你还不清楚吗?”
陆树荣说:“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陈云峰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现在坦白,也许还能给你一个宽大处理,既然如此冥顽不灵,等到了警局,就算你再主动交待,也是在劫难逃了。”
陆树荣几乎哭了出来:“杀人的是军哥,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陈云峰说:“行,那你倒说说军哥的大名是叫什么,家住哪里?电话多少?”
陆树荣一时语塞,他当然不知道军哥的大名,至于电话,根本没有留存,只是在微信上联系的,想到微信,开始四处翻找手机。
陈云峰说:“你在找这个?”
陆树荣激动地说:“对对,我手机里有军哥的微信,还有他给我发的位置,这就足够证明我是无辜的了吧!”
陈云峰说:“你的微信和电话,我们早研究过了,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军哥,唉,本来想帮你,既然这样,到警局再说吧。”
陆树荣还从没进过局子,虽然知道这里是正义光明的地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坏事,但当双脚踩在警局的地板,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他当然确信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是古往今来的冤假错案似乎也不少,自己能否幸免,实在充满了变数,即便自己生无可恋,也绝不希望成为别人的替罪羊,况且他现在已经不再消极,正准备好好生活了。
问讯室里,陈云峰一脸严肃地把几张照片摔在桌子上,盯着陆树荣问:“眼熟吗?”
陆树荣大概看了一眼,铁锤和三楼的环境都不陌生,但是越野车却并没见过,于是开始疯狂地摇头,陈云峰说:“晚上8点左右,你偷了一辆越野车把两名受害人拉倒郊外废弃的酒店,这时两个人都还活着,但到了酒店之后,你先是用铁锤砸烂了男性受害人的脑袋,然后对女性受害人实施侵犯,最后用同样的手法将女性受害人杀害,越野车的车主很快报警,我们根据车上的gps成功定位酒店的位置,赶到现场时,两名受害人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但奇怪的是你也晕倒在现场,我们排查了整个楼层,也怪你运气不好,有些管道还残留着许多废气,因为环境闭塞,你的运动量又很大,所以呼入肺部的有毒气体太多,最终出现中毒性休克,这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陆树荣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说:“车子被偷的地方大概是有监控的吧,你们有没有查看监控?再不济,车上总有行车记录仪,总能查到蛛丝马迹,而且三楼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的痕迹,军哥不可能做到那么严密,只要一丝一毫的证据,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陈云峰冷笑着说:“想必你在家也没少看犯罪题材的电影,按理说应该更加敬畏法律才对,但是当我们调查了你的身世背景,这个问题似乎有了解答,你现在是无牵无挂,据小卖部老板提供的信息,你每天几乎都要喝掉至少一斤白酒,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不但没有恋人,甚至没有朋友,就连稳定的同事也没有,你这样的人,就算做出再惊世骇俗的事也并不稀奇。”
陆树荣本来畏畏缩缩,听对方如此评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豪气,义正辞严地说:“我以为着名的陈警官到底不同凡响,没想到也不过凡夫俗子而已,只凭直觉就能断定谁人有罪谁人无辜,就因为我的生活悲惨就认定我是到处为非作歹的恶棍,岂不可笑!果然名声与真实的能力并没有必然联系,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陈云峰不怒反笑,“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破防,这不就忍不住了,名声于我如浮云,从来不是我关心的,也不是我想要的,不过是大众强加在我头上,是他们想要一个英雄式的人物,碰巧那个人是我,所以其实是我满足了大众的需求,而不是我从大众身上索取什么,倒是你,如你所说,你的生活的确很悲惨,比大多数人都不如,但这世界上没有完全无欲无求之人,不管欲望还是情绪,总是要宣泄出来,你既不能以常规的形式实现,就只好诉诸暴力,这不是我对你的偏见,而只是正常的推演,更何况现存的证据也足够支撑这一点。”
陆树荣说:“我不知道你所谓的证据从何而来,但我没杀人就是没杀人,那铁锤也根本不是我的。”
陈云峰说:“铁锤上的指纹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从女性受害人的体内提取出来的东西百分百是你的,你是丧心病狂到了什么地步,连起码的遮掩都懒得做了,要我说,你并不担心被我们发现,就算你没有意外晕倒,也不会低调行事,你只是借此谋取变态的快感。”
陆树荣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我现在又何必否认,可见你的理论也立不住脚。”
陈云峰笑了,“你的想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这时对讲机有人叫停了询问,陈云峰面色凝重,应了一声就走了出来,副局正在门口守着,把陈云峰拉到旁边说:“老陈,有变化!”
二人一同来到副局的办公室,副局说:“最新线索,受害人死前曾在健康路摆摊,据旁边的摊贩介绍,夫妻二人白天遇到一个难缠的顾客,身材高大粗壮,留着络腮胡子,而且这个顾客还有一个同伴,正是我们的嫌疑人陆某,据其他摊贩说,这两个人似乎是在附近做临时工,而且关系还不错,我们的人一路摸察走访,终于和一个劳务中介取得联系,中介已经确认与陆某一起砸墙的还有四个人,其中就有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家伙。”
陈云峰静静地听完,淡淡地说:“他就是军哥吧。”
副局说:“名字里确实有个军字,叫刘卫军,至于是不是陆某口中的军哥,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话说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好像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陈云峰说:“犯罪现场简直是一片狼藉,遍地可见刻意消灭证据的迹象,而且手段十分蹩脚,如果凶手真的是陆某,那他的精神状况堪忧,但与他交谈中发现这人可能真的有些精神方面的问题,却还不至于如此凌乱,对了,有没有派人去找军哥?”
副局说:“我们找到了他的临时住所,但是显然晚了一步,人已经带着行李走了,难道说陆某没有说谎,凶手真的是刘卫军?”
陈云峰说:“我们仍不能排除陆某的嫌疑,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两人联手作案。”
副局面色沉重,不停踱着步子,陈云峰说:“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到军哥,如果陆某没有说谎,那这个人相当危险,极有可能继续杀人,虽然这人大概没有什么精明的头脑,但反社会的歹毒心肠尤其可恶,所到之处恐怕都会引来一阵血雨腥风,我们必须把人民群众的伤亡降到最低。”
副局说:“他们已经放出去找了,那这个陆某怎么搞?”
陈云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槟榔,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嚼了一会才说:“诈他一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