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远树交织在一起,融成了一片暗哑的绿色,那抹绿仿佛带着几分沉郁,渐渐掺杂进了周围的雾霭之中。
雁声阵阵传来,那声音划破长空,在寂静的氛围里回荡着,时不时又夹杂着呦呦鹿鸣,两种声音相互交织。
而那若有若无、已然殆尽的沉香味道,在这声音的烘托下,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神秘起来。
身着黄色袍子的同学们分散在各处,正忙着清点昨夜殆尽的灯火。昆仑班里新晋的这些同学们,一个个都透着青涩的气息,做起事来还稍显生疏。他们运起符咒的时候,动作谈不上娴熟流畅,也没多少美感可言,就只是机械地施展着,全然没有那种驾轻就熟的风范。
千凡不过望了一会儿,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作罢了,不再去关注他们的举动。
池塘之中,摇荡着偌大的浮萍,它们随着水波晃晃荡荡的,煞是好看。
一丛丛身着粉色袍子和青色袍子的同学们,正在清理残荷。
他们或手持工具,或施展着小巧的法术,忙碌的身影,偶尔因为配合不当而出现的小插曲,倒是显得十分有趣。
簌簌一阵风急匆匆地拥挤着刮了过去,带起了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其中有一片槐树的叶子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千凡的头顶上,可千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就没察觉到。
毕竟此刻她正因为被罚扫落叶而满心郁闷呢,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她也不再长时间地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而是收敛了心思,老老实实地扫地。
“劈啪”一阵烈响, 随着灵钧的鞭子一挥,千凡一怔,方回过神来。不等千凡作何反应,先听着灵钧咋咋呼呼道, ““该干嘛能干嘛,全都是注定好的, 凭你是巫觋还是蒜头。”
这话明面上是在嘲笑九州,可的的确确又是灵钧挖苦千凡罢了。
千凡自然是懒得理会,只管扫着叶子。
“真是可怜, 啧,跟着垃圾班委,一定很绝望吧。”灵钧不依不饶, 环顾身边随行的同学耻笑着, “同样是新生,可如今某些巫觋只配得上扫地。”
“市井坊间里的蒜头, 倒是很喜欢聚在一起说三道四, 就像是你方才一个样子。左右离着开课的时间还早,你若是在昆仑班里待不惯, 何不趁早去消遣消遣,省的憋出这许多屁来。”千凡这话说得很随意,既没有讽刺挖苦的意思,也察觉不出半点的怒气。
不等灵钧辩驳,千凡轻笑又道,“早上烦的很,倒不是叶子落得多,雀子们偏就喜欢大清早地叽叽喳喳个没完。”
连九州都听得出这话直指灵钧,其余一众自是听得明白,只子瑜不入这些争端和玩笑,遂脸上瞧不出什么异样。倒是与他一同立在灵钧身后的萧晟笑出了声来。
灵钧当真是恨极了东方来的巫觋,瞪一眼萧晟,铁着脸就走。
萧晟虽然是来自东方的,自觉流着的是最高贵的巫觋的血,所以向来心高气傲,再加上因为个中缘由没能早早进那瓦林巫觋学院修行,但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混成了三等巫觋,私心里便更觉自己胜过千凡。
他看不上千凡,也不怕灵钧,当下要拿千凡开涮,也全凭的是自己乐意。
守着这许多同学,能让千凡下不来台,这个是萧晟朝思暮想的。
所以萧晟探出胳膊去拦住了灵钧的去路,又递过去一个有好戏看的眼神。
“凭着嘴上的功夫厉害就能做上班长,千凡你不就是这样的吗。”萧晟幸灾乐祸道, “来自东方,血统高贵的巫觋里面,有资历的又岂止你一个。”
“子瑜,你们组里的同学放肆了。”作为千凡小组的组长,苏乾自然不会置之不理,遂急拿出组长的架势来,欲快息了这事去。
连千凡都不曾放在眼里,苏乾这话微言轻的,萧晟又怎会搭理,没等子瑜反应过来,萧晟速念了“移宫换羽”的咒语出来。
那原本静静伏在白茅草、葱兰叶子上,正惬意地吸食着晨露的小精灵们,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在萧晟念出 “移宫换羽” 咒语的瞬间,遭遇了可怕的变故。它们那小小的、晶莹剔透的身躯,就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猛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砰”“砰” 几声轻响,一个接一个地崩破了,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便化为乌有,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生命之火就此熄灭,徒留下一片死寂。
然而,就在它们消逝的那一刻,奇异的景象出现了。从它们破碎的身体里,散发出了无数微小的光芒,那些光芒如同一颗颗璀璨却又渺小的星辰,朝着四周飞射而去。这些光芒所到之处,那些原本已经枯黄、毫无生机,仿佛被岁月抽干了生命力的叶子,枯黄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充满生机的翠绿之色,原本耷拉着、蔫蔫的叶片,也被注入了一股蓬勃的力量,重新变得舒展而有韧性。
紧接着,这些返青的叶子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牵引着,缓缓地脱离了地面,飘飘悠悠地朝着槐树的方向飞去,一片接着一片,有序而又神奇地重新附着在了槐树的枝干上,不多时,原本略显萧瑟、枝桠上满是枯黄叶片的槐树,就又变回了那葱茏苍郁的模样。
只是,原本小精灵们所在的地方,此刻却显得格外荒凉,没有了它们活泼的身影,没有了那吸食晨露时的静谧画面,只剩下一片荒草萋萋。
一时间葱茏苍郁,一时间荒草萋萋。
“巫觋有巫觋的法子,除非德不配位。”萧晟借着刚学会的巫术咒语趁机奚落千凡,奚落得逞后,便与灵钧一并朝前去了。
灵钧才不管什么四时有序,也不管时令法则,在他三六九等的认知里面,只觉得萧晟帮自己扳回一局,并且扳得十分痛快!
如此一来,灵钧倒觉得自己与子瑜话不投机,且方才路上子瑜稍说了一句规劝的话,灵钧便更觉得子瑜有些妨碍自己了。
所以在洛乾殿里,未有任何请示,便擅自换了萧晟和子瑜的位置。
如此看来,灵钧这一组中,子瑜这组长的职位迟早是要名存实亡。
再说奢比尸陷入了黑暗之后,一时难以寻得脱身之法。
猫又是极易适应黑暗环境的,但不知为何,任凭奢比尸何其大费周章地去探寻,仍旧寻不得一丝脱困的法门。
耳朵往后背去,微微昂首闭眼嗅去,竟然也嗅不到一丝关于千凡的味道!
完全虚空的状态叫奢比尸有些难以自控的紧张,不敢幻化成人形,只以黑猫的样子匍匐缩成一团。
“后土校长搞得鬼!”奢比尸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如今后土校长是何做派,下一步要做什么,奢比尸一时还没完全摸透。
他能等!
今日是后土校长亲自授课,后土校长毕竟是那瓦林的主宰,是生是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所以灵钧在洛乾殿里稍显收敛,上课至此,没敢多说一句废话。
这节课,灵钧学得很费劲,即便是捏着手里的莎(suo)草看了半个时辰,依旧不知道后土校长意欲为何,灵钧仍旧乖乖的,眼睛几乎要看直了。
“知其源,得其终,既是有所取,当心存感恩。”
这是后土校长说得唯一一句话,不止灵钧,许多同学也认为这是咒语咒语一类的,对着莎草念了数十遍,仍旧不得法。
千凡、小霜虽然没陷入这符咒的怪圈里,可仍旧解不出后土校长这句话所谓何意,脸上面露难色。
倒是轩轩,自从疏远千凡开始,便像是通了窍一般,闭眼摸索了莎草一阵之后,竟见一道绿莹莹的光从莎草里入了轩轩的身体里。
惊讶的不只是洛乾殿里的这一众学生,后土校长亦为震惊。
虽然说寻究探根只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末流法术,可要能悟透它,非天资异秉者不能达。堂下这许多巫觋尚且摸不着头脑,一个下等精灵出身的,怎就能这般地驾轻就熟!
可是后土校长只往轩轩那边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深究下去。
这个旁的同学口中下等的精灵,眼神中分明透露着杀伐决断的狠意和不可冒犯的神秘。
他是谁?
后土校长在心里暗惊,又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压迫着自己,叫自己再不敢多思。
整整一节课的时间里,后土校长倾囊相授,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众多巫觋之中,竟然只有轩轩一人掌握了其中的奥秘,成功完成了相应的内容。其余的人,无论怎么努力尝试,都未能达到要求,只能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