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浔站在门外补了一个妆,力图让自己的气色更好一点,才姗姗回到会客厅。钟越州热心地问:“没事吧?你出去了好久,我都以为你有什么急事。”
殷浔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看到外面的植物景观很美,所以多欣赏了一会儿。”
钟越州不疑有他,继续联系别的来客去了。
“不舒服吗?”
江时景留意到她刚刚因为用力捏住手机而泛红的指尖,递给她一杯冰水,关切问。
殷浔晃动着杯中的冰块,眉眼弯弯,青黑色的眼睛里却毫无笑意:“真的没事。”
她顿了顿,突然冒出一句毫无关联的话:“你的声音真好听。”
“我只喜欢听你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
江时景注视着她,他不知道刚刚是谁给她打了电话,但他敢肯定那通电话一定刺激到了她。之前她的瞳孔深处还有蔓延的浅浅笑意,但是现在她的眼睛里,只有青黑色的冷漠,或者可以称之为“嘲讽”。
她又把自己裹起来了,蜷缩回那个只有她一个人在的世界里。
不远处传来钟越州的吆喝声:“闻翊你们可算来了!等你们等了好久,快进来快进来!”
正说着时,徐衍的车也到了,钟越州的心情更加好,但是等他看到从副驾驶上下来的人时,笑脸有些挂不住——
“阿衍,你和卫斓是路上碰到了吗?没想到你们会一起来。”
卫斓的头颅高高昂起:“我知道徐衍哥肯定会来,他到滦川的时候我就联系他了,反正我们都有请帖,就顺路一起来了。”
她把“请帖”两个字咬得极重,钟越州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好没话找话:“外面热,大家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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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会客厅又涌进一批年轻的男男女女,钟越州咳嗽了两声:“时景小浔这边这边!”
他兴冲冲地介绍:“这个是卫斓,这个是闻翊,这个是池漾,是闻翊的堂妹,那边是徐衍,你之前见过的,他们都是我和时景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又转头挤眉弄眼一番,“那个就是殷浔,我和时景的同学,也是好朋友!”
殷浔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招呼,连人脸都没认齐,就继续安安静静喝她的冰水。池漾年龄最小,也最心直口快,她脱口而出:“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她的眼睛亮亮的:“她比钟越州描述得好看一百遍!”
“时景怎么不说话?”闻翊的性格和钟越州很像,他也一屁股坐到江时景旁边,一边偷偷摸摸往对面的殷浔身上看,一边跟妹妹挤眉弄眼,意思是“真的很漂亮!”
卫斓盯着殷浔看了一会儿,拉了拉钟越州的袖子:“她也在滦大吗?”
“对啊,不都说了我们是同学嘛。”钟越州大大咧咧地说,“诶呀你们快坐啊,都站着干什么?”
卫斓咬了下唇,事实上,在看到殷浔的第一眼时,她就很讨厌这个人。
不单单因为她是江时景喜欢的人,还因为她对自己彻彻底底的忽视。
从底层一步登天爬到卫昭妹妹的身份,这滔天的富贵她即便没有接住的能力,也要在现有的时间内牢牢把握住,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
卫斓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会把她空气?江时景也就算了毕竟是和卫家平起平坐的江家人,但是其他人呢?怎么会敢?这种忽视比怨恨更让她受折磨,因为只要看到这种眼神,就让她想起那段被人当成看不起的货色的过去。
被人用异光看待,那种嫌弃又同情的眼神,只要想起,就能让她发疯。
此时的卫斓没发现,她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怨毒,直到钟越州咳嗽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想起卫家对她的教导,又赶紧挤出假模假样的笑脸,尽力摆出客气有礼的样子:“你好。”
殷浔也客客气气地也回了一句你好。卫斓太讨厌与她对视了,清凌凌的青黑色眼睛里是懒得掩饰的嘲弄,这种若有若无的嘲讽很难不让她发疯,她恨不得能立刻划花面前人的脸,将心底那些恶毒阴暗的想法付诸行动。
眼下她还是按捺了下来,而是扬起笑意,笑语盈盈地坐到沙发上,加入钟越州他们的聊天。
而徐衍则是独自坐在单人椅上,没有参与聊天的意思。从刚进来时,他就迅速扫了一眼殷浔。
她今天的穿着很像那次在初遇咖啡馆里的风格,有些懒散的倦意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妩媚,她很少开口讲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听他们聊天,尽管沉默着,但是聊天的中心还是围绕着她和江时景。
他忽然又想起在初遇咖啡馆里她点的一桌甜品,在他走之后她大概又独自待了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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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徐衍不知道,在那家只剩一位顾客的咖啡厅里,一直在打盹的店员在他走后突然抬起头,之前困顿的目光一片清明——他根本没有睡着。
店员走到女孩身侧,垂眸看着桌上的残羹,很轻地笑了一下,用很熟悉的口吻说:“您对今天的甜品不满意吗?”
“你的厨艺确实有些退步。布丁里糖放得太多了,奶咖又太苦。”殷浔懒懒评价道,“本来我还想着你能不能多招几个人,现在看还是算了。”
她伸出手又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机屏:“毕竟平时除了我,也没人光顾。”
“刚刚不是难得多了一位顾客吗?”店员笑道,“他好像很喜欢您。”
殷浔不在意地弯了弯唇:“是吗?我没注意。”
“我在监控里看到,自从您进来,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您身上。”
“你好像很闲。”殷浔抬眼看向店员,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这家咖啡馆是梅花六开的,平时也会用作他手下一些p.I.A.成员接头的联络点。虽然距离滦大不远,但是因为点单速度实在太慢,没有多少学生愿意光顾。梅花六本来就不在意生意如何,因此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殷浔会光顾这里,可能梅花六做的甜品确实很符合她的要求,每次来她都要点上满满一桌子。
“我听黑桃A说,您要来滦大念书?”梅花六的年纪也不大,与殷浔的关系相比较而言甚至说得上是不错,因此有些话他可以直接说,“那您未来来这里更方便了。”
黑桃A就是邬熠沛,在p.I.A他算得上是最活跃的一个,消息也很灵通。梅花六从他那里得知这一点,殷浔并不意外:“八月底就会来了。”
梅花六了然:“已经拿到通知书了?恭喜。”
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住校吗?”
“我可没有每天都起早贪黑坐车的嗜好。”殷浔理了一下垂落的发丝,“你这家咖啡馆在我毕业前可别倒闭才好。”
“不会的。”梅花六微笑,“让您满意是我的荣幸。”
殷浔一阵嫌恶:“别假惺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