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景顺着地址到了夜色,旁边的钟越州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高楼,嘴角抽了抽:“你想去夜总会?”
“殷浔在里面。”
钟越州有些费力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所以?”
他完全搞不懂江时景在想什么,别人的未婚妻在哪里跟他有关系吗?
江时景没有理他,长腿一迈就上了石阶,径直进了大厅。
“您好,请问是想去哪里?”
前台的侍应闻声抬头,两名少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他只扫了一眼就判断出做决断的应该是前面穿素黑纹格连帽卫衣的这位,因此立刻笑脸相迎:“两位想玩什么?”
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清俊又挺拔,眸光疏冷清隽,看上去不太好接近。前台眼光毒辣,从穿戴上略微打量就看出来的两个人家世必定都相当不凡,因此也态度更为热情:“是第一次来吗?”
钟越州嘴角抽得更厉害,他们俩当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京城时各种club 玩得也不算少,夜色虽然在滦川各大夜总会里算得上首屈一指,但是也没有到非来不可的地步,当然好兄弟非要来,他也只能两肋插刀了。
江时景有些心不在焉,他抬手,名贵腕表压着骨骼分明的手腕,将额前有些散落的碎发往后撩。侍应也没有催,只是静静等待。
“有什么推荐的吗?”少年声音凉薄,“今晚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我们都可以参加。”
侍应一脸“你来对了”的神情,微微弯腰,伸手指向电梯口:“请上十一层。”
等到了电梯里,钟越州气急败坏起来,他抓了抓头发:“你抽风了?你要找殷浔那就打电话发微信啊来这边干什么?而且她都跟你没关系了你怎么还上赶着?”
江时景一语不发,只是在不耐烦了终于开了金口:“我有那么舔吗?”
钟越州这下来劲了:“那你这是……”
随着“叮”一声,电梯稳稳停在十一层。钟越州一路跟在江时景身边,还在喋喋不休:“你告诉我啊你想干什么?说不准我也能帮你呢。”
古朴的长廊上只有两侧的烛火摇曳,猩红色地毯直直铺向尽头,明明暗暗的灯光平添诡谲,似乎在阴影处藏着什么怪物要将来客拆吃入腹。
江时景没有立刻往前,他停在电梯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两位不让一下?”
大概是太专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旁边什么时候来了另一个人。
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五官稚丽到让人在看到的第一眼下意识停滞呼吸,每一寸都被精雕细琢浑然天成,分明是春花秋月般的阴柔,却绝不会让人错认性别,琥珀色的瞳孔里带着无辜的笑意,连唇边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他正看向电梯口,声音清亮:“你们需要乘吗?”
“抱歉。”江时景立时侧身,示意钟越州一起走。
后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跟着他向前走,一路还感叹:“该说不说,夜色里来往的人倒是都挺好看的。”
这话也毫不含糊地把自己也夸了进去。但是江时景没心情接他的玩笑话,他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缺了一根筋的好友:“你没觉得,刚刚那个人有点眼熟吗?”
“眼熟什么?”钟越州没反应过来。
江时景却不再回答他的问题,长廊尽头,早已等候的侍应弯腰,为他们恭敬推开了那扇大门——
“江时景和钟越州为什么也会来?”向晚园深深皱眉,显然很意外。
殷浔毫不在意地靠在墙侧,漫不经心地目视前方,好像没听到向晚园说了什么。
江时景其实刚进来就看到殷浔了,她太过耀眼,招摇地开在人群里,蛮横地想要夺走所有的关注,但是后者的目光游移,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是不是有人又进来了。
“她们两个为什么都会在这里?”钟越州有些讶异,“向晚园要谈生意,在这还能结交结交人脉,殷浔好端端来这干什么?”
他急吼吼地过去打招呼:“小浔!你们也在这里?好巧啊!”
向晚园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怪异:“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殷浔的视线终于定格在江时景的脸上,她微讽:“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居然也挺喜欢夜店的。”
“偶尔来几次。”钟越州没察觉到她话里的讽刺,还愣头青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你们怎么想到来夜色啦?”
“因为我想玩啊。”
殷浔弯唇,青黑色的眼睛里是清泠泠的笑意。她满不在乎地仰头,答得自然又理所当然。
“喜欢玩什么?”
灯光下,江时景终于开口了,黑色修身外套没扣扣子,线条清冽流畅,眉目清艳可入画作。他垂着眸子,低头看她,似是专注,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殷浔索性笑得更开,她随手拨拢了长发,风情万种:“你们来都来了,不知道要玩什么吗?”
“当然是赌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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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所谓的晚宴进行地颇为勉强,几乎没什么人去动长桌上的美食,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地期盼着什么,直到大厅正中的座钟缓慢而沉重地敲击了十下,宾客才露出了那种狂热的表情。
几乎是同一时间,训练有素的侍从无声撤下长桌,取而代之的是数张牌桌,斗牌、骰子、筹码一应俱全,似乎就是那一瞬间,所有人蜂拥而至,一切所谓的高高在上、绅士风度、淑女风范都脱落了,他们的眼中只剩下赌。大厅一下子变得沸腾起来,飘扬的美钞,摇晃作响的铜盅,高低错落的筹码……整个场面充斥着纸醉金迷的色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病态的欢愉。
“原来,这就是夜色能够长盛不衰的原因。”向晚园喃喃道,“这样一个灰色场所,在权贵的包庇之下得以存在,所以……我的父母就那样……”她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殷浔还在笑,“这场上的侍从或者保镖,明天可能就换了一位新主人呢。”
那是江时景第一次真正看到殷浔的另一面。她就像是玩火的孩子,毫不在意会不会有自焚的危险,游走在红线的边缘并乐在其中。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有的态度。
向晚园已经像见鬼了似的看着她,嘴唇微微蠕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你们都来了,不去玩吗?”殷浔歪头看江时景,“不会就这么看着吧?”
江时景抬起眸子,淡淡扫了一眼嘈杂的周围,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字格外清晰:“你喜欢玩这个?”
“是啊。”殷浔笑得无辜又天真,一如初次见时,只是分明唇边的弧度恶劣,宛如鬼魅,“南江北卫,江家独子不会身上的钱不够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姓江的?”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她声音柔媚,婉转中又带着凉薄,“所以我才会和你说,想换个位置。”
“那你还……”钟越州坐不住了,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你明明有未婚夫啊!”